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貴妃與德妃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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貴妃與德妃

幾天後,姜榕的兩位妾室並獨子被接回來,入住皇宮。周秀蘭居住在仙居殿,趙佩蘭與兒子安置在臨仙宮。

晚上,姜榕處理完政務,在望月樓設家宴,邀請周趙二人並兒子東哥一起用膳。

周秀蘭約莫四十歲,容貌慈和,氣質敦厚。趙佩蘭徐娘半老,膚色依然白皙細嫩,瞧著比本來的年紀要年輕五六歲。

趙佩蘭抱著東哥入住臨仙宮後,幾乎被皇宮的金碧輝煌晃花了眼睛,猶如在夢中。

姜榕大步走進望月樓,周秀蘭與抱著兒子的趙佩蘭滿面笑容地行禮。

姜榕笑著扶起她們,伸手準備去接兒子,誰知東哥怕生,頭趴在趙佩蘭的肩膀上,不肯與父親對視。

“東哥,東哥,這是你父皇,快叫父皇……”

任憑趙佩蘭如何哄東哥,東哥始終不擡頭。姜榕尷尬地收回雙手,趙佩蘭一急,強迫東哥對上姜榕,結果東哥被姜榕的氣勢所迫,嚇得哇哇大哭起來。

周秀蘭打圓場,笑道:“陛下你如今身登高位,氣勢比往常更盛,怪不得東哥認生。陛下勞累一天,快請入座吧。”

趙佩蘭一路上對兒子耳提面命,但現在見了面,依然是不理想,心中又急又氣。

如今不同往日,東哥需要更爭氣些才是。

趙佩蘭無奈將哭泣的兒子先交給乳娘哄,然後站在姜榕身側賢惠地要為他布菜。

這讓已經坐下來的周秀蘭坐也不是站也不是,只見姜榕一擺手道:“自家人坐下來一起吃。”

趙佩蘭推辭了兩次,這才坐下,頻頻為姜榕夾菜。

姜榕道:“如往常一樣便是,我有手有腳,不必在意我。”

趙佩蘭容貌纖細柔弱,姜榕見她只盯著自己,囑咐了幾句要她不用管自己。

趙佩蘭嗔了一眼姜榕,道:“今日怎能與往日相比,陛下如今是皇上,自然是金尊玉貴。”

姜榕見她如此在意自己,便沒有再說拒絕的話,與她一問一答起來。

周秀蘭在一旁默默地夾菜吃飯,對趙佩蘭與姜榕眉來眼去暗送秋波視若無睹。

宮裏的飯菜果然好吃得很。

周秀蘭與姜榕吃得十分滿足,只有趙佩蘭意思意思地吃了兩三口。

飯後,姜榕與兩人又說了一會子話,便要起身回去。

趙佩蘭臉色微紅,扭著帕子,眼睛似擡非擡,多了幾分風情,期盼道:“陛下,東哥許久未見你,若是陛下留下與東哥相處一段時間,父子必定能熟悉。”

姜榕笑著拍拍趙佩蘭的手,道:“國朝初立,政務繁忙,而且來日方長,我先回去處理政務。”趙佩蘭只能不舍地看著姜榕帶著儀仗離去。

周秀蘭與趙佩蘭在艱難的日子患難與共,互相安慰。

如今姜榕登上皇位,周秀蘭年老色衰,又無子,趙佩蘭自恃有子且年輕,自覺尊貴在周秀蘭之上。

蓬萊殿。

鄭湘在巨大的銅鏡前走來走去,身形曼妙窈窕,看得自己都忍不住要讚嘆幾聲。

“陛下,怎麽還不來呀?”鄭湘迫不及待地要向姜榕展示自己的新衣服。

香蘭面帶憂色,道:“主子,陛下身邊的兩個老人來了,一個住在仙居殿,一個住在臨仙宮。”

鄭湘明白香蘭的擔憂,但眼睛沒有離開銅鏡,渾然不在意道:“那又如何?”

這後宮的主子只有一人,那就是姜榕,再者姜榕後宮又無皇後,所以鄭湘對其他人根本不在意。

香蘭湊上來,耳語道:“如今陛下只有一個兒子呢。”

鄭湘轉過身,朝香蘭歪頭一笑,道:“陛下的身子你又不是不知道。”

香蘭聽到這話滿臉羞紅,隨後變得激動起來,道:“主子,你要是……”有了兒子就一輩子無憂。

鄭湘輕哼了一聲,道:“誰知道呢?你去前面看看,請陛下過來。”

香蘭渾身充滿了幹勁,來到前殿,通稟進去,見了姜榕,跪下道:“奴婢參見陛下,主子娘娘請陛下過去。”

姜榕擡頭,轉念一想,或許湘湘得知周趙二人前來心中不安,向自己尋求依靠和安全。

別看湘湘平日吆五喝六,其實是色厲內荏,最是柔弱。

他感到既無奈又心疼,於是起身隨香蘭來到蓬萊殿。香蘭將姜榕領進殿後,便悄無聲息地退去。

姜榕一手撩開簾帳,只見鄭湘邁著輕快的步伐朝他走來。

她只穿著一件米白色的緞袍,在燭光下閃爍著細碎的光芒,恍若銀河流過她曼妙的身姿。

耳上帶著一對孔雀尾羽式樣的耳環,悠悠地蕩著,為整個房間添了一抹冷艷華麗。

鄭湘看見姜榕過來,臉上露出甜美嬌俏的笑容,轉了幾圈,迫不及待地向他展示新衣服。

姜榕上前一步攬住鄭湘的腰,鄭湘仰頭朝他笑:“陛下,我的新袍子好看嗎?專門給陛下看的。”

“美啊,真美。”姜榕情不自禁地讚道,心中火熱,將人抱到膝上。

銅鏡極為清晰,姜榕的視力也好,能清楚地看到鄭湘迷離的神情以及一對張翕開合的蝴蝶骨。

一股令人愜意的甜從心臟處湧向四肢八骸,姜榕恍惚中想起了少年時采野蜂蜜的場景。

他從密林中找到蜂巢,不顧蜜蜂的叮咬,欣喜地割下蜂房。

金黃色的液體流了滿手,他將指頭放到嘴裏嘗味道,那股甜到心坎裏的味兒至今讓人魂牽夢繞。

等姜榕長大嘗遍天下的蜜,然而再也感受不到那股沁人心脾的甜。

如今,重溫舊味,欣喜若狂。

姜榕本想看完鄭湘,就回去處理政務,但溫香軟玉在懷,他難免生出懈怠之心,猶豫了一下,然後就抱著美人沈沈睡去。

昨天趙佩蘭精心打扮,想著與姜榕久別重逢,必定能將人留下,結果兒子不爭氣惹得陛下不樂,所有的計劃都泡湯了。

她獨自一人在臨仙宮發脾氣,突然想起一件事,頓時緊張起來,招手叫來宮女,先是上下打量了一眼,只見宮女低眉順目,容貌清秀,自己與她站在一起就如紅花之於綠葉。

“你叫什麽名字?”趙佩蘭問道。

宮女答道:“女婢玉兒,拜見娘娘。”

趙佩蘭眉頭微皺,玉與佩沖撞了,便道:“你以後就叫……”說著,她的眼光落在一塊屏風上,道:“你以後就叫銀屏。”

銀屏趕忙跪下謝恩:“奴婢多謝娘娘賜名。”

趙佩蘭轉頭示意貼身侍女金瓶,金瓶會意塞給銀屏一個荷包,笑道:“娘娘最是溫柔和善,以後咱們一起侍奉娘娘。”

銀屏又跪下謝恩道:“奴婢必當盡心竭力侍奉娘娘,絕不敢有半點異心。”

她們這些宮女都是前朝留下的,在新朝找到靠山,才能安穩,不至於出宮無所依憑。

有皇子的趙佩蘭無疑是最優的人選。

“起來吧。”趙佩蘭笑道:“你給我說說宮中的情況。”

銀屏想了想,道:“啟稟娘娘,宮中有六尚,尚宮﹑尚儀﹑尚服﹑尚食﹑尚寢﹑尚功,執掌宮中諸事務……”

聽完宮中各司的職責,趙佩蘭點點頭,又問道:“這都是誰在掌管?”

“皇後統攝宮中事務,若皇後不在,可由皇帝信重的妃嬪代管。”銀屏最後道。

趙佩蘭低頭沈思,想起來之前父兄的分析,依照皇帝的性子,這幾年只怕不會立太子,也不會立皇後。

但這統攝六宮事務的權力……

她想要。

“這宮中還有什麽人?”趙佩蘭的眼睛裏燃起戰意。

這次除了她們兩位有名分的妾室,還有兩三位陛下收用過的歌姬,不過這些人都對她構不成威脅。

銀屏的目光閃爍,低頭道:“蓬萊殿住了一位主子,陛下連著幾天都歇在蓬萊殿。”

“誰?什麽出身?多大了?容貌如何?”趙佩蘭連珠炮似的發問。

銀屏回道:“鄭主子諱湘。陛下下令,不讓人議論鄭主子以前的事情,否則杖斃。”

趙佩蘭楞了半響,才想起這人是誰。鄭湘,厲帝的左皇後。

“胡鬧,陛下怎麽會收用前朝的妃子?”趙佩蘭驚得拍著桌子,道:“柳軍師也任由陛下胡鬧,陛下的名聲還要不要?”

說罷,趙佩蘭起身,要找皇帝進諫,如今皇朝初立,陛下怎麽能與前朝的妃子牽扯不清?

金瓶勸道:“主子,主子……你三思而後行啊,現在陛下正喜歡她呢,若惹怒陛下……”

趙佩蘭一頓,停下腳步,然後緩緩坐回椅子,嘴裏念叨道:“陛下一向英明,定是那妖妃狐媚惑主。不行,我要去找周姐姐。周姐姐一定能說服陛下,送走妖妃。”

趙佩蘭起身帶著宮女浩浩蕩蕩地往仙居殿走,路過燈火通明的蓬萊殿,面帶嫌棄地看了眼立馬轉頭。

誰曾想趙佩蘭還未進門就被宮女攔在門外。

周秀蘭的侍女笑瞇瞇道:“我們主子路途辛苦,回到殿內身子不適,便早早睡下了,奴婢們不敢過去打擾。”

趙佩蘭只得作罷:“那我明日再來,叫了大夫沒有?”

侍女道:“主子說休息一下就好,不礙事。”

趙佩蘭領著宮女怏怏而去,躺在床上輾轉反側到天亮。

她收拾妥當,正要去鼓動資歷深的周秀蘭勸皇帝送走妖妃,還未出門就看到一位內侍領著浩浩蕩蕩的人過來宣旨。

趙佩蘭滿臉激動地跪下接旨,渾身都在顫抖。如今宮中,獨她有子,後妃高位舍她取誰?皇後也未必沒有可能。

她自信滿滿,滿心以為自己能夠統攝六宮事務。然而,聽清楚旨意後,笑容凝滯在臉上,緩緩沈了下來。

德妃?

怎麽會是德妃?

一後四妃,貴淑賢德,德妃居在末位。

“恭喜娘娘,賀喜娘娘。娘娘,還請接旨。”太監笑瞇瞇道,仿佛沒有註意到趙德妃陡然變了神色。

趙佩蘭忙回過神來,臉上扯起笑容,接了聖旨起身。金瓶送上荷包,問道:“公公,這宮中其他人封了什麽位份?”

聽到這話,趙佩蘭湧起一絲希望,也許可能她是唯一的妃位呢。

太監笑道:“周娘娘封了貴妃,鄭娘娘封了淑妃,其他的主子封了寶林。”

一股涼意從腳底蔓延開來,趙佩蘭幾乎被憤怒和委屈淹沒,她怎麽是妃位最末?

周秀蘭壓在她頭上,趙佩蘭勉勉強強找了她比自己資歷深的理由,但為什麽那個妖妃的位份還在她之上?

陛下糊塗啊!

趙佩蘭失魂落魄,連宣旨太監什麽時候走的,也不知道。

金瓶與銀屏對視一眼,雙方都有顧忌,也都沒有說話。金瓶尚未適應後宮,銀屏是摸不清趙佩蘭的品性。

趙佩蘭心灰意懶地揮手,讓宮女退下,自己想靜靜。銀屏遲疑了一下,咬牙留下,輕聲道:“娘娘……”

“這未必不是好事。”銀屏對上趙佩蘭難過的眼神,輕聲解釋道:“娘娘膝下育有皇子,若論這宮中誰的腰桿最硬,當數娘娘。”

趙佩蘭疑惑,銀屏鼓足勇氣道:“周娘娘年華不再,鄭娘娘出身……她們的位份已經到頭了,而娘娘你不止於此。”

趙佩蘭似乎看到銀屏的眼睛發光,頓時與她變得心有靈犀。

皇後之位。

“你繼續說。”趙佩蘭來了精神。

銀屏恭敬地回了一聲是,然後目光炯炯地看著趙德妃,問出最直接的話:“娘娘,你想要寵愛,還是地位?”

通過剛才的接觸,銀屏發現趙德妃對宮中的生存方式一無所知。

這宮中是世間最奇妙的地方,一眨眼奴婢變主子,一錯眼主子連奴才都不如,鬥爭之激烈不比朝堂差什麽。

趙德妃握著一把好牌,裏面又有一張王牌,只要中途不亂出牌,便是穩贏。

趙佩蘭聽到銀屏的話,心裏想著兩個都要,但對上銀屏的眼睛,她明白了這是一道單選題。

“地位!我要地位!”趙佩蘭雖然壓低了聲音,但是她的眼睛確是前所未有的明亮。

銀屏笑起來,又鄭重地跪拜了一次,道:“奴婢願為主子分憂。”

趙佩蘭忙起身扶起銀屏,又拔下一支金簪插在銀屏的頭上,道:“好姑娘,以後你就跟著我,我拿你當親人看待。”

銀屏起身,主仆二人相視而笑。

蓬萊殿中,宣旨太監給鄭湘帶來塵埃落定的心安,至此鄭湘不再擔憂性命。

鄭湘想起姜榕更是充滿了好感。於是,她手一揮,讓廚房的人燉了一碗燕窩,自己親自送到宣政殿。

梁忠通稟後,鄭湘就進了殿,從香蘭的手中接過燕窩,放到桌案上,臉上洋溢著笑容,道:“陛下,這是妾親手燉的燕窩,最是滋補,你嘗嘗。”

姜榕擡眸看她,嘴角溢出漫不經心的笑容,將奏表往旁邊一推,道:“朕難道還要滋補?”

鄭湘聞言,嗔了一眼姜榕,手一按就坐在桌案上,端起燕窩,道:“陛下,這是妾的心意,你要是不喝,我就倒了。”

姜榕被鄭湘的動作驚了一下,他從未見過如此膽大的女人,竟然坐到禦案上,還面不改色,繼續與他調情。

突然一個念頭浮光掠影地出現在腦海中,姜榕欣然的表情頓時一沈。

當初她也許是這樣和廢帝調情的。

姜榕把筆撂在一邊,奏表一推,雙手抱臂,露出譏諷似的笑容:“好啊,你餵我。”

鄭湘留意到姜榕不悅的神色,卻沒有害怕退卻,廢帝陰晴不定,比任何人都難侍奉,姜榕沈個臉,在鄭湘看來根本不是什麽大事,哄一哄就好啦。

她真拿了小勺,一勺一勺地餵,姜榕是來一口吃一口。

“陛下,妾錯了。”鄭湘餵完人,將燉盅放到一邊,腿輕輕一動,繡著鴛鴦戲水的絲履勾蹭著姜榕的腰。

姜榕擡頭看見鄭湘略帶調皮的俏麗笑容,依然抱臂,臉上布滿烏雲,冷聲道:“下來。”

鄭湘心中一緊,怯生生地下來,垂頭站在一邊,時不時擡眸偷瞧姜榕,可憐極了。

她實在不明白自己錯在哪裏了?

不,不可能是自己的錯,自己沒有錯。

當皇帝的都有毛病。

鄭湘如是總結道,但是沒辦法她位於人下,該哄人還是要哄人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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